非常高兴有这样的机会,面对这么多年轻的面孔。这个题目在别的地方从来没讲过:“我和我的中国”,这是专门为今天这个场面准备的,算是量身定做吧。当然这不是理论课,只是谈自己的体会,我们跟祖国的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大道理。
一、个人荣耀来自于国家的强大和发展
我首先讲一个小事例,就从我自己展开,我对国家的感觉。我们祖国今天日新月异的发展,你看常州,我很多年前来过,现在发展变化非常快,走到祖国各地都是一样,发展变化非常快。但有些人就觉得中国不行,中国要完了。
美国人沈大伟,我跟他很熟,著名中国问题专家。天津南开大学毕业,上海复旦大学毕业,北京大学获得国际关系硕士学位,是西方研究中国的第一个在中国获得硕士学位的人。
沈大伟多次在中国讲学,中央党校请他来的,国家行政学院也请他在中国讲过。但是 2015 年 3 月,他在《华尔街日报》发表长文“ The coming Chinese crack — up ”(正在到来的中国崩溃)。文章说,中国不行了,中国共产党统治的最后阶段已经开始,他退出历史舞台的速度将超过许多人的想象。他列举了五点理由:第一,大批经济精英移民到海外;第二,思想自由言论表达受限;第三,对执政党的忠诚不真实;第四,猖獗且难以根除的腐败;第五,经济体制改革举步维艰。一切都证明,中国完了,中国很快就完了。
他 2015 年 3 月 6 日讲的, 3 月 20 日我们在北京正好有个机会与基辛格会谈。我们问基辛格这个问题。提问题的人是站在我旁边的国际战略学会副会长龚显福。龚显福问基辛格,“怎么回事啊,现在美国人又开始吵吵中国崩溃论了?”基辛格不知此事,就说“你们都是中国的大学者,不要老看美国的小报,多看大报,不要拿小报的消息跟我讲。小报是要博眼球的,耸人听闻。”我们告诉他,不是小报,是《华尔街日报》,不是小人物,是 David shambaugh (沈大伟),基辛格一听就愣了,他没想到,这方面的情况,我们比基辛格了解的还清楚。但基辛格不愧是老谋深算的政治家,稍愣片刻,眼珠子一转,回答我们一句话,让我们迎刃而解。基辛格说:“他想当副国务卿。”我们一下就明白了。
我原来以为是学术问题,基辛格讲是政治问题。大家知道,美国有“旋转门”之说。学者通过“旋转门”可以成为政府官员。当年基辛格就是通过“旋转门”成为政府官员的,由大学教授变成了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沈大伟也想“旋转”一把,也想弄个副国务卿干干。基辛格说“他当不成副国务卿,他自己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年底以前他会知道的,所以你们不要太在意,今年底以前他的观点会转变过来的。”
基辛格所说的年底以前就是 2015 年年底。到了 2015 年 6 月底,我们访问美国, 6 月 30 号在美国与基辛格会谈, 7 月 3 号离开的美国, 7 月 1 号《华尔街日报》已发表沈大伟另外一篇长文《如何与一个崛起的中国打交道?》。还没等到年底,沈大伟已经转过来了。那文章起码 6 月中旬已经写好了。起码 6 月初,沈大伟已经知道确切消息,他当不成副国务卿了,还是回归老本行干学术吧。
这就是今天的中国。你看中国使多少人获得了名誉,又使多少人丢掉了名誉。今天多少人在吃中国饭,特朗普当了美国总统说,中国人砸了多少美国人的饭碗,我说特朗普先生,你知道吗?中国人给美国人提供了多少饭碗,基辛格沈大伟都是这样。你在美国讲中国崩溃的文章有人看,书有人买,你讲中国崛起也是一样,文章有人看,书有人买。不要说沈大伟吃中国饭,基辛格今天也吃中国饭。基辛格每年最少两趟,最多四趟,往北京一住就十天半月。中国人认他,他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不管什么时候到中国,国家主席、副主席,政府总理、副总理,排着队见他,成为基辛格一笔丰厚的资产。
我们访问纽约第一站就是曼哈顿地价最高的楼牌“基辛格咨询公司”。基辛格赚的杯满钵满。想到中国做生意你到我这儿来,我给你牵线,想见中国哪位领导你到我这儿来,我给你牵线,收取咨询费。
基辛格助理都说,“你们要提尖锐的问题,你们的问题是和缓的,他都睡觉了,尖锐的问题刺激他,他就不睡觉。”我当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事来就问基辛格,“ 1972 年你陪同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你的车队有多少辆车啊?”基辛格没想到这个问题,这是他当年最辉煌的时刻啊!基辛格眼睛一亮:“多少辆啊? 40 、 50 辆吧?”我说不对, 107 辆。他说你怎么知道是 107 辆?眼睛瞪得很大,来精神了,我就给基辛格讲了个故事。
1972 年 2 月 21 日,你随美国总统尼克松到北京访问,我是北京街道一个小小的学徒工,正在上班的路上,在西单路口被卡住了。美国总统车队通过长安街,长安街全线戒严,在西单路口堵了我们 50 分钟,我站在 22 路公共汽车车头最前面,能越过前面的行人和自行车,看见美国总统车队经过的情况,全公共汽车上的人一起数, 1 、 2 、 3 、 4 …一直数到 107 辆,是大家吼出来的,我印象特别深刻。基辛格说,有那么多车吗?我说你坐在车里你不知道啊?你把我们在路口堵了 50 分钟,我们一辆一辆给你数出来的。我跟基辛格讲,我在工厂是个优秀徒工,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年年评为优秀徒工,我是全厂离家最远的,就那天迟到了,第一次迟到,整整堵了我 50 分钟,疏散了 30 分钟。全场哄堂大笑。
正式会谈开始后,我没坐在基辛格对面,我坐在他稍微边侧一点,他站起来把身体转过来,先对我鞠了一躬说,现在为 43 年那次耽误你上班,我今天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大家热烈鼓掌。我猝不及防,我没想到给基辛格提神的一个问题,他会有这个动作。真不敢想象啊, 43 年前被尼克松车队堵在西单路口的一个小小的学徒工,今天能和你坐在一起会谈,并接受你的正式道歉,全场再次热烈鼓掌。基辛格也站在那里慢慢地鼓掌。
那一刻,个人,国家,我想不到的。我说,我个人算什么?基辛格给我鞠躬,因为我背后是一个强大的中国。如果是个衰败的中国呢?如果是个没落的中国呢?基辛格一趟一趟往北京飞,跟我正式会谈,跟我鞠躬道歉,根本不可能。我就是一个个人,大海中的一滴水,有幸汇入了大海,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有幸融合起来了。这就是我说的,个人的全部荣耀来自于国家的发展,国家的强大,没有国家你算老几?
二、感恩是人对善意的更加忠诚
我常常在想,我自己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就是我跟基辛格讲的,北京街道小厂的一个学徒工(北京建国门机床附件厂学徒工)。我就是车工出身, CE620 车床,后来改成了 CE6140 ,我干了三年车工,还是徒工,就带出了两到三批徒弟。我最初进的工厂不是建国门机床附件厂,是后来改的。我最初就是烧制玻璃瓶子 —— 那种装阿司匹林药片的玻璃瓶子,烧那个瓶子烧的我两个手没有知觉。回家端菜,再烫的菜直接从蒸屉笼里端出来,一点不感觉烫手,母亲感到非常吃惊,眼泪都掉出来了,挺伤心的,自己的孩子成这样了。我觉得挺光荣的,我觉得非常好,你看我不怕烫。我从最基础的程序开始,
我觉得今天大家都是学院里的学生,你们毕业后起点要比我高多了,当年我为什么能进工厂,因为哥哥姐姐全部插队,我是最后一个照顾进厂的。什么厂?街道小厂。一进厂我都吓了一跳。车间锅底一般的黑(被煤油灯烧玻璃熏的)。我就在车间一门心思烧瓶子,因为烧瓶子烧得好,被工厂领导抽了三个人到外厂学车工。所以我非常感激我们厂。我出身不好,叫黑帮子女,父母都被关起来了,我分到厂里霹雳管车间。三个人,第一个,我,是黑帮子女;第二个,小冯,他奶奶是法国人,他四分之一法国血统,有特务之嫌;第三个,是个女孩,名字我忘了,资本家出身。三个人分到最差的车间。霹雳管车间烧瓶子。就因为我表现好,师傅把我挑出来进入建国门机床附件厂学车工。后来我被工厂称为“天生的好车工。”为什么呢?一个车间 40 台车床都黑着灯,就我一台车床亮着。我在那儿干活,别人都歇着。他们不明白,说你偷懒歇会儿,谁管你了,睡觉睡到三四点钟再起来干。工厂当时纪律涣散,国有资产流失,工人上班不干活,情况非常严重。我不管他们干不干,反正我一个人闷着头干,为什么 ? 我是外厂来的,我到这儿来学车工多不容易,全厂 30 名学徒工就挑出我们三个人出来,我充满了感激,不管你们干不干,反正我要干。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我觉得就是这种从不懈怠的精神。
后来从工厂当兵,空军第九航空地勤兵,后来到了北京军区通讯训练大队,因为陆军要组建集团军,集团军要配备直升机大队,直升机要增加空军人员,陆军没有空军,从空军调一批人员补充到集团军,我们就是这批人。北京军区通讯训练大队 38 集团军通讯团无线电技师。由车工到空军地勤再到无线电技师,内容完全不一样。
在北京军区通讯训练大队,每周三看电影,规定所有人员必须去,我去了,但电影一开始我就遛了,遛到放映厅的洗手间看书去了。我们通讯大队蓝队长,我至今印象很深,上洗手间看见我后问怎么在这儿看书,我说这个没弄清楚,再看看是怎么回事。蓝队长第二周就宣布通讯训练大队所有人必须看电影,金一南可以不去。所以我经常讲,我一路走来,不断地刻苦,不断地干,不断遇见好人。你看把我从烧瓶子的小徒工调到外厂学车工的李子孟,批准我可以不看电影留在家里学习的通讯大队蓝队长,他们理解我,知道我,我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非常感激他们。
后来北京军区通讯训练大队毕业了,好多毕业生都说,金一南,我们见过你,就在你们通讯训练大队光荣榜上,是刻苦学习标兵。在光荣榜上见过你。后来集团军整编,我被调到国防大学当图书馆资料员去了,你说我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全是边缘化的事情。到图书馆谁都不愿意去,但我去了。在图书馆我搞军事资料收集,到沈阳军区、兰州军区、广州军区搜集资料。坐在火车上,睡过火车的椅子底下,被挤到洗手间里,我们这些人什么苦都受过,被称为“天生的好车工,天生的好技师,天生的好馆员,天生的好教员”等。我说哪有天生的啊?都是后天努力的。
分工是社会的要求,人都得分工,不分工怎么生活?但人应该比分工强。分工是社会对人的强制,但是人要超越分工。虽然你是“天生的好车工,天生的好技师,天生的好馆员,天生的好教员,”但是我从来没有满足于自己的职业。从来都是干一行爱一行,这就是人对分工的超越。当“天生的好教员”没几年,被评为国防大学杰出教授。后来我们学校投票,只要一讲课,学员投票,从来是全校第一,连续全校第一,为什么能获得这些,最大的因素就是:感恩。我一路走来碰到的都是好人,非常感激他们对我的帮助。
我当年是个黑帮分子,在社会上被人瞧不起,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但在社会最底层我感到了人性的温暖。没有人瞧不起你,只要你好好工作,人人都会对你竖大拇指的。但你们看看今天,工作,生活,各方面的环境挺好的,大家抱怨这抱怨那的,什么雾霾呀,交通堵塞呀,工作不理想呀,职务也不理想,工资也不理想,环境也不理想,到处怨天尤人。
一个人,你感不感恩?你感不感谢你的父母?感不感谢你的家乡?感不感谢你的同事?感不感谢你的领导?如果你除了怨恨,我没有生活在好的家庭,父母无权无势,没有遇到好的领导,你什么都怨恨,这哪能行?
我觉得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像沙洛维讲的,“ 感恩是人们对善意的更加忠诚 ”。感恩的能力也是一种核心竞争力。它让人明白,给予越多得到的就越多,不管什么人都一样。“天生的好车工,天生的好技师,天生的好馆员,天生的好教员,”都一样。
什么叫职业精神?就是热爱生活。我 36 岁学外语, 41 岁学电脑, 46 岁副高职称, 47 岁走上讲坛。我就是凭着一门心思的热情去从事自己喜爱的工作。这就叫所向披靡。
三、人最大的成功来源于兴趣
兴趣因思想的集中而燃烧。人最大的成功来源于兴趣。我的那本书《苦难辉煌》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能把自己的思路全部调动起来?我在部队是无线电技师的时候就自学了世界史,中国史,西方哲学史,中共党史。军事资料,心得笔记写了 60 多万字,完全都是爱好,我哪里知道将来要写宏观巨著《苦难辉煌》?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记笔记?爱好。想了解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写书时把它全部调动起来。一写就 12 年。到 2006 年写完。他们说非常苦,我说一点都不苦。
热爱生活从热爱工作开始,热爱祖国从干好工作开始,绝不是空口号。我母亲就说过我,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干一行爱一行。从来没有想到过跳槽,每次业务转型都是组织强迫我干这个干那个。要是没有人要我跳槽我就一条道走到底。
《苦难辉煌》写了 12 年,最后定稿我没有想到。 2006 年参加中美联合军演海军出访编队,在 881 舰上定稿的。中美联合军演顺利结束,从美国西海岸圣迭戈出发,向加拿大维多利亚港前进,美国海军已经探测到前方有巨大风浪,建议我们不要去,在圣迭戈港避风三天再走,我们坚持要出发,结果在北美碰上大风大浪,几乎倾覆。海浪力量非常大,最震人心魄的是什么 ? 军舰两万两千吨,与巨浪每一次撞击,军舰轮毂嘎嘎地响,钢板嘎嘎地响,风浪整整持续了两天半,军舰轮毂、钢板嘎嘎地响了两天半。这对我们国产的装备是极大地考验。
我们 881 舰原定于 2006 年进厂大修的,因为 2006 年胡锦涛主席访美达成中美联合军事演习协议,军委决定 881 舰推迟大修,军演回来后再大修,结果碰见了 881 舰 1979 年下水以来最大风浪。顶着风浪前进,对于军舰是极大的考验。我们三天三夜经过这次风浪,第四天到达加拿大维多利亚外海,风浪消退的无影无踪,我跟 881 舰老舰长站在指挥舰上往前看,海平如镜, 113 舰在前面前行,水中倒影清晰可见。 881 舰舰长给我讲了一句话我终身难忘:“幸亏我舰是 1979 年下水的,都是上海老工人的焊缝。”什么意思?我们后来还有这样严谨的工作作风吗?还有这样的质量标准码?我们都在糊弄,最后你能经得起风浪的检验码?这是我们过去的光荣。上海老工人的焊缝是我们的光荣。我们一定要继承这样的光荣。
这个事例给我极大的震撼。我们中国一路走来,我们看不起前人,他们的文化不如我们,水平不如我们,他们不懂网络,他们不懂微博,他们不懂微信,他们不会现代支付,但是他们的工作精神我们必须继承。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后来《苦难辉煌》出版后,我学生跟我讲了一句话 “书承天地气,笔若鬼神惊。 ”我说你说的太高了。世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取代毅力。如果我们就锲而不舍一路走到黑,撞上南墙都不回头的话,我可能也算是有毅力的人。但世上没有一样东西取代它。才干也不可以。怀才不遇者比比皆是。人很聪明,很有才干,随时准备跳槽,随时准备改变观点,随时准备势力,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到处充满了学而无用的人,只有决心和毅力才能使人真正有价值。
我没有受过最好的教育,大量的自学。我没有太高的才干,比我聪明的人比比皆是,但我有毅力,就凭这一点走到了今天。
其实,人与人之间只有只有很小的差异,很小的差异导致巨大的差别,就是成功与失败。很小的差异就是积极心态或消极心态,巨大的差异就是成功与失败。有些人很有才智,很聪明,来历很不错,但怨天尤人,牢骚满腹,都是别人的不是。我从来不抱怨,从来心态积极,好日子也能过,苦日子也能过,痛苦的也能过,苦中能找乐,这就是积极心态,这是支持成功的最大砥柱。
四、做人最大的事情就是要爱国
人一定要有梦想。你看当年,那个黑暗的旧中国,一批年轻人怀揣着梦想 —— 李大钊 37 岁英勇就义,毛泽东 34 岁上井冈山,开辟工农武装根据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朱德 30 岁成为中国名将,周恩来 29 岁主持南昌暴动,奠定中国人民解放军基础。博古 24 岁出任中共临时中央总负责人,聂耳 22 岁为《义勇军进行曲》谱曲,今天我们共和国每一位公民在国歌面前都要肃立,一个 22 岁年轻人谱的曲子。寻淮州 19 岁任师长, 20 岁任军长, 21 岁任军团长, 22 岁牺牲。红军中最年轻的将领。邹容 18 岁发表《革命军》, 20 岁去世。那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干大事,年纪轻轻就会丢性命的时代。
邹容的《革命军》感动了中国近代两个人物,第一个毛泽东,看完邹容《革命军》后就四个字:夜不能寐;第二个蒋志清,即后来的蒋介石,看完邹容《革命军》后也是四个字:夜不能寐。都是激动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孙中山先生说过,“ 做人最大的事情是什么?就是要知道怎样爱国。” 我们有些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爱,你不爱你的父母,不爱你脚下的这块土地,你不爱你的国家,你不感恩,你想做什么?
毛泽东讲过:“中国必须独立,中国必须解放,中国的事情必须由中国人民自己做主。”就是这些人有深刻的爱国情怀。从孙中山到毛泽东到邓小平,邓小平讲,“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深的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他们这些人对国家对民族极其负责。包括张学良也是。张学良讲,“我是个爱国狂,国家要我的命,我立刻就给,要我脑袋,拿去就可以。他们之所以被中华民族深刻铭记,就是因为他们有深刻的爱国情怀。他们热爱这个国家,热爱这个民族。今天有些人就背弃了这一点。
五、宗教认同不等于国家认同
我再讲一个北大教授潘维告诉我的亲身经历。潘维在美国学习了七到八年。他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一个中国大陆读材料学的博士,是教育部最早公派的留学生。他的家庭生活非常困难,父亲靠拉板车养活妻子和六个孩子,全家只有他一人上了大学,赴美不久他就信了基督教,很快就激烈批评自己的祖国,他的博士论文是研究陶瓷材料,是最尖端材料,毕业后却长期找不到工作。陶瓷材料在美国属于保密行业,不容外国人插足。尽管他不喜欢自己的祖国,却一直不不能通过美国政府的安全检查。后来他给一个小公司做实验员,每小时不到 10 美元,再后来他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专业,去做芯片工厂质量检验员,过上了普通而平静的美国生活。永远成不了陶瓷材料专家。
潘维说这个人非常可惜。他如果回国,只要热爱自己的祖国就能成为著名的陶瓷专家,而要在美国成为这样的专家,美国人不答应。这个领域中国人不能进入。他完成了宗教认同,完成了意识形态认同,却无法在美国完成国家认同。他自以为宗教认同、意识形态认同等于国家认同。美国人告诉他,宗教认同、意识形态认同不等于国家认同。你信基督教很好,你骂社会主义很好,但是陶瓷材料你依然不行。这是美国的国家利益。
什么叫国家利益?你不热爱自己的祖国,你认为你在美国能够认祖归宗吗?近代国际政治鼻祖、美国人汉斯·摩根索讲过, “只要世界在政治上还是由国家构成的,那么,国际政治中最后的语言只能是国家利益。” 从为了维护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出发,他就得这么做,核心材料只能是美国人做,不容外国人插足。你不热爱自己的祖国,你还能怎么样呢?美国人在这一点上把得非常严。中国人一定要建立集体自尊。人是要有尊严的,团体也是要有尊严的。我们中国是什么问题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活麻雀比死老鹰强,只要凑合待着算了,不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是要有荣誉的,要有尊严的。我生产的产品是我的代表,它有尊严,绝不能坑蒙拐骗。我注册商标就是我的尊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够强大,美国能走到称霸世界的地位,他靠的是什么?绝不单单是武器、美元、装备、技术,他有一整套运作规则,这些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六、强者才有尊严
我 1997 年在美国国防大学学习,每天晚上国防大学不开晚餐,只开午餐,每天晚上拉我们跑到包林空军基地就餐。包林空军基地,陆军、空军、海军陆战队,各色人等,一看来了两个中国军官就餐,非常亲热,刚开始我们以为美国军官好客,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最后我们发现,他们为什么对我们中国军人这么尊重,因为交过手,吃过亏,打过仗,他们不明白你们怎么回事?
我们参观海军陆战队大学,站在我旁边的海军陆战队大学研究中心主任格罗夫,上校军衔,我们赠送他一个礼品,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他拿着礼品问我们,“‘八一’两个汉字什么意思?镰刀,麦穗,齿轮什么意思?”我跟他解释,他说,你慢慢讲,他拿着笔认真记录,记录下来后,把军徽和文字说明全部放在陆战队大学中心进来的大厅里,让每一个进馆的海军陆战队军官都看见,“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是什么意思。这是两个连军徽都不了解的军人,却不妨碍在战场上交手。
我们参观西点军校,陪同我们参观的胡伯中校在军校纪念馆内看见了上甘岭 597.9 高地和 537.7 高地两个模型,摆在西点军校纪念馆内。胡伯中校跟我讲了一句话,我知道那两个山头就你们两个连守卫,我们七个营轮番进攻,就是攻不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教官给我们讲了,我们就没听明白。
我们中国人凭什么立足世界?是我们的前辈,抗美援朝志愿军巨大的牺牲奠定了中国今天的地位。可是今天还有多少人在否定抗美援朝。说要是不打这场仗就好了,早改革开放,跟美国人搞好关系多好啊!但是你不想一想,凭什么在世界上立足?就凭你兜里揣满了钱,美国人就看重你?正因为我们战胜了对手,才赢得了对手极大地尊重。
《上甘岭》电影大家都看过,就是一个苹果的故事。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指挥员,战斗员,伤病员,传来传去,一个人啃一小口,两万多个苹果只有一个进了坑道。我们说胡伯中校不明白,为什么七个营攻占不了两个连的阵地?他怎么能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一个苹果的故事。他永远不知道我们的志愿军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和他们作战。
我每天晚上写日记。当时日记里这样写到,看着窗外,华灯闪烁,波光粼粼的波特马克河,就会不由的想起,在冰天雪地里的朝鲜战场上,靠着一把炒面一把雪冲锋不止的战士,在零下 40 度的严寒中,单衣单裤作战,冻死在长津湖畔的英雄。他们以惊人的牺牲为我们的后来者赢得了今天的地位,我们应该骄傲,应该惭愧,千万不能吃尽老本,现在我们一直都在吃前辈们的老本。我们一定要以我们的工作为后人打下老本,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我们必须要让后人站在我们的肩膀上,通过一代一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伟大的民族复兴。前一辈人赋予我们这种血脉,我们一代一代承传。你看现在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面貌与过去完全不一样。
30 年代 40 年代的上海,“华人与狗不许入内”,“东亚病夫”。但是今天,精神面貌完全变了,这是中国革命、中国共产党赋予中华民族的精神面貌和精神气质。我们一定不能忘记我们的前人是怎样走过来的。每天按部就班,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吃饭,干同样的工作,照常下班,循环往复,没有追求,活一天算一天,那不行。
七、国家越强大个人越自由
我个人体会,克服平淡的诀窍就是做难事,一定要做困难的事情。干自己没干过的。做难事就要挑战自我,做难事必有所得。网上传过我的这段讲课。我当时面临的危机,就是在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时的危机。 2000 年,我到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这是第一次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进入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 30 名军官来自 26 个国家和地区。要求每一名军官在学习期间,按照英方的要求都要讲你们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宪法,国防,还要讲为什么。谁先讲谁后讲,抽签。塑料袋里抓一个,第一个军官,爱沙尼亚军官,第二个中国军官,全场哄堂大笑。刚刚第一周报到,语言环境还不熟悉,让我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我当时就火了,什么抽签,肯定是阴谋。全班社会主义的就我一个,人家都不是。全场居然哄堂大笑。他们笑什么呢?爱沙尼亚非常小,波罗的海三分之一,中国非常大, 960 万平方公里。而且爱沙尼亚刚刚从社会主义体制下挣脱出来 , 中国还在搞社会主义。我星期三晚上睡了三个小时,星期四晚上睡了两个小时,
在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图书馆准备这一课。英国人说讲课还得做 PPT, 我觉得非常好的形式,打出来让大家看到,我在图书馆准备的时候看见爱沙尼亚军官也在图书馆。他也撅着屁股在那儿准备。星期五上午我俩 PK , 国家之间的 PK, 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星期五上台他第一个讲,我们得承认,爱沙尼亚军官 PPT 做的比我好。他讲 1989 年 8 月 23 日,波罗的海三国 190 万人手拉手要求民族独立,被称为“波罗的海之路”,他的 PPT 比我做得好多了,图文并茂,用英国 BBC 的航拍从空中拍摄的。 190 万人手拉手组成数百里“人链”,要求民族独立。场面非常壮观。当年戈尔巴乔夫就是看了 BBC 的航拍,大受感动。戈尔巴乔夫还讲,既然他们强烈要求民族独立那就让他们独立吧,戈尔巴乔夫太天真了。
苏联解体就是从波罗的海三国率先独立开始,由爱沙尼亚率先独立开始。就像墙上的瓷砖,爱沙尼亚第一块脱落,其它的噼里啪啦跟着就掉下来了。爱沙尼亚军官讲完,台下鼓掌的,跺脚的,台上台下互动的非常热烈。他 20 分钟讲完,下来了,我站起来的一瞬间,课堂死一般的沉寂,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往台上走,就好像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按照我们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叫做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站在讲台上往下一看,台下的人都瞪着我,他们比我还紧张。我都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你看人家刚刚讲完,怎么从社会主义体制下挣脱出来,中国人上去讲他们的社会主义。我的 PPT 做的不如爱沙尼亚好,比爱沙尼亚军官简单的多。我的 PPT 只有两幅图,第一幅就是这个(上个世纪初,饱受列强欺辱的中国人挣扎在死亡线上)。我说今年是 2000 年,我有幸受英国之邀来到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我就在皇家军事科学院图书馆找出了这幅 1900 年的中国图片,整整一百年前,中国就是这样,东亚病夫,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任人欺凌,任人宰割。今年是 2000 年,整整一百年前,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我们被迫签订了辛丑条约,赔款给 13 个帝国主义国家,四亿五千万两白银,今天在座的很多军官,你们的国家当年都参与了对中国的瓜分,这儿就有你们国家代表的签字,这就是一百年前的中国。
我今天之所以能够站在这儿给大家讲一百年前的中国,因为今天的中国是一个站起来的中国,是一个工业、农业、国防、科技、教育、医疗等多项指标名列世界前茅的中国。两幅 PPT 横跨一百年,第一幅 PPT1900 年,第二幅 PPT2000 年,连接两幅 PPT 的就一句话, Marxism Changed China (马克思主义改变了中国)。中国人为什么相信马克思主义?我们从来不是为了马克思主义而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的观点,方法,工具,我们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观察中国问题,找到了一条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法和路径。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说了一句话 China Changed Marxism (中国也改变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邓小平理论也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整整一百年就是这两句话,我讲完了,谢谢!没想到,台下突然间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我是真的没想到。
我们和祖国怎样结合在一起?一个衰弱的中国,你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衰弱的中国,基辛格在会谈中能跟你鞠躬致敬?一个衰弱的中国,香港就会交给你?做梦吧!
我们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1986 年,两弹元勋邓稼先病重,弥留之际乘红旗小轿车绕天安门广场一圈,他一生最后一次,他问他夫人,再过十年二十年,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吗?富裕起来的、发展起来的、有家庭小轿车、安了空调、全用微信支付的那一代人还能记得我们吗?我觉得对邓稼先最好的回答就是中航集团成飞公司,我们的歼 10 战斗机的制造者,歼 20 战斗机的制造者。成飞集团的两幅门联引人注目:“ 祖国终将记住那些奉献于祖国的人,祖国终将选择那些忠诚于祖国的人” 。我觉得我们应该永远记住这些为中华民族奉献出全部的英雄。
我们国家有不足,有腐败,有雾霾,有污染,有发展不平衡,有贫富悬殊,都有。但我们取得了重大的进步,我们还要继续进步。未来全世界担任主角的注定就是这两个国家,第一个美国,第二个中国。当今世界国民生产总值超过 10 万亿的只有两个,美国 17 万亿,中国 10.5 万亿;当今世界国防开支超过 1000 亿美元的只有两个,美国 5900 亿,中国 1500 亿;当今世界卫星数量超过 140 颗的只有两个,第一美国 530 颗,但数量在不断地减少;第二中国 170 颗;数量在不断增加。我们 2016 年 24 次卫星发射,世界第一, 2025 年前国家还要发射 100 颗卫星,我们马上就 200 颗, 300 颗;国土面积差不多,都是 960 万平方公里;人口,美国 3.2 亿,中国 13.6 亿;武装部队差不多,美国 140 万,中国 200 万。大家注意,这些数字充分说明,未来世界注定了两个主角,但一个在不断衰弱,一个在不断壮大。
当然,有美国这样的对手是我们的福气。小成功需要朋友,大成功需要敌人。小成功,做点小买卖。拉点小生意,找市场找销路,你需要朋友的帮忙;大成功则需要敌人。我们太容易懈怠了,太容易满足了,非常需要美国这样的大国虎视眈眈坐在我们旁边,整天给我们找茬,让我们不要昏昏然,要改正自己的毛病。
美国是我们的对手,他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你看,他的人才聚集效应,他的科技开发能力,他对自主知识产权的保护,都值得我们学习。向对手学习就是最实在最踏实的学习,我们就是要踏踏实实的、谦虚谨慎的向我们最大的对手好好学习,提升我们自身。
我最后用这几句话作为今天上午讲课的结束语 ——
第一句话,亨利·基辛格讲的“大国塑造本国安全环境有两个条件,一是国力的日渐增强,二是旧的国际秩序渐趋瓦解。”今天两个条件全部实现。
第二句话,英国人哈密什·麦克雷特《 2020 年的世界》讲的“中国越是不团结,世界就越感到高兴。”
第三句话,俄罗斯总统普京讲的“国家越强大,个人越自由。”
第四句话,习近平主席讲的“对为国牺牲、为民牺牲的英雄烈士,我们要用永远怀念,给予他们极大的荣誉和敬仰,不然谁愿意为国家和人民牺牲呢?”
这就是我讲的“我和我的祖国”我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